恐惧感几乎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。
她不禁开始怀疑那糍粑里会不会有问题?
“我原想诱你吃下被我下毒的糍粑,用解药逼迫贺重锦交出流火石,看来是我大意了,你还不至于完全上我的当。”
“……为什么?”江缨道,“你为什么要这么做?”
姚氏苦笑道:“你是个好孩子,也是个可怜的孩子,换做以前的我,我想我会疼惜你,但世道如此,你终究不是我的小梅。”
江缨的眼角红了,心里除了害怕,还有深深的后悔,姚氏不是她的母亲,她竟然蠢到会放下所有戒备去和她交好?
她的母亲是江夫人,她的父亲是江怀鼎,她的家是江家,这一点再如何,都永远也无法改变。
她怕尖锐之物,怕血,怕死……可如今这三样占了一样,搞不好马上就要都占了。
“他是好郎君,在乎你的命,用你的命威胁他,无论我的条件是什么,他一定会答应。”
“他……贺重锦吗?所以……”江缨的声音带着一丝颤,有些语无伦次,“所以真相是什么?姚逊的死,冶炼之法的去向,可不可以告诉我?至少……死的明白。”
姚氏答应了,她所有的亲人皆已经不在这世上,这一腔苦怨连个能倾诉的人都没有。
总之,一个抱着必死之心的人,还谈什么秘密可言?
只听姚氏心如死灰地说:“若早知如此,当初我宁可在颍州做一辈子牧羊女,也不会嫁给姚逊!”
江缨为之一惊。
而姚氏则骤然暴怒,声音也变得狰狞:“因为姚逊,他根本就是个无情无义!狼心狗肺之人!”
姚逊天生便是个冶炼天才。
夫妻二人婚后多年无子,当年他们从颍州来到皇京之后,姚氏吃了很多的偏方,好不容易才怀上小梅。
那时大梁的国力尚未强盛,钻研流火箭的事便就此搁置了,
小梅出生后,病症连连,姚氏衣不解带的照顾,眼看着孩子越来越消瘦,却无能为力,姚氏每晚几乎以泪洗面。
而姚逊呢?一天二十四时辰,有大半的时间都在军械监里冶炼流火箭。
他只顾着大梁会攻打大盛,只顾着家国大义,日夜废寝忘食地钻研流火箭。
小梅死去的那夜,正是姚逊在宫中炼制流火箭大功告成的那晚,小女孩奄奄一息地躺在塌上,气若游丝地问姚氏:“娘,爹呢?小梅已经半年都没见到爹爹了,爹爹是不是不喜欢小梅了?不喜欢小梅生病?”
“你爹去宫中冶炼兵器,很快就回来了。”姚氏强颜欢笑道,“小梅,你不是最喜欢吃娘做的糍耙了?娘去做给你吃,好不好?”
“好。”
“听娘的话,千万别睡,知道了吗?”
小梅点点头。
然而,等姚氏端着糍粑匆匆从灶房里走出来,小梅早已没了声息,没有闭合上的眸子黯淡无光。
啪嗒一声,盘子掉落在地上碎成两截,姚氏哭着推搡塌上的小梅,可孩子半分气息都没有了。
姚氏从军械监回来时,看到哭得昏天暗地的妻子,和死去多时的女儿。
她当场给了姚逊一巴掌:“流火箭重要还是小梅重要!你炼铁练得走火入魔,连心肠也变成铁了吗?”
姚逊看着女儿的尸体,沉默的像一座大山,只道:“流火箭已铸成,有了流火箭,大盛就能抵御大梁,大盛百姓安居乐业,一切都值得。”
“你说什么?值得?你不过是个铁匠,大盛的存亡和你有什么干系?和我们这个家什么干系!”姚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歇斯底里道,“小梅死了,我的心肝死了!我只要一个小梅!而你,你姚逊,顽固至极!”
“我是顽固,可至少分得清天下和一人孰轻孰重。”姚逊擦拭掉眼角的泪痕,冷静地好像没有一丝情绪:“只差最后一样东西,流火箭将彻底出世,小梅在天有灵,一定会理解我这个做父亲的。”
听完原委,江缨神色有些复杂,一时分不清谁对谁错。
的确,贺重锦说过,姚逊的流火箭能够击破大梁的黑甲,大盛和大梁便有一战的筹码。
姚氏也没有错,她是母亲,心系病重的女儿,她不忍心看到小梅连到死都没有得到父亲的关怀。
“那一晚,我刻骨难忘,我恨姚逊,恨他的冷漠无情,恨他因为流火箭抛弃了我们这个家。”姚氏道,“偷到冶炼之法后,我默许了那个人雇佣刺客杀死姚逊。”
“那个人?大梁细作?”
“小梅重病时,郎中说稀有的火棘草兴许可以为小梅续命两个月,只要我按照那个人说的做,他就会将火棘草给我。”姚氏苦笑一声:“放心,卖国之事我做不到,我确认过他的身份,是大盛的人。”
江缨沉默不语。
前方不远处,传来马蹄声,江缨看到贺重锦满身风尘,策马朝这边飞奔而来。
好像那一刻,有一千个委屈一万个害怕憋在心里,快要按耐不住了。
“姚氏。”贺重锦眼中寒光毕露,冰冷的声音急到发颤,“你伤她一分,我会你死无葬身之地,将尸体挫骨扬灰......”
江缨含在眼角的泪落了下来,她到底是个胆小懦弱的人,从未经受过这样的场面。
“贺重.......”
她想叫贺重锦的名字,可刚要开口,那把匕首瞬间抵近了几分,刺破脖颈的皮肤,很快有热流滑落。
是血?
怎么办?是血......这次是她自己的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