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p>第七十五章:决战前夕
李严终究还是没靠近尸体,看看是否是分给自己的那个女子。
从长安以后,李严强迫自己忘却的人性终于再次抬头,但却已经是虚弱不堪。作为一个现代人,在这汹汹乱世里呆了半年而不死,说是天幸,但更多的则是因为抹了悲悯,去了纯良。从逼死马一山开始,多次杀俘,到牲口一样地对待难民,哪一件事有半点温情,些须人性?
也许是我已经坏透了……李严发现自己的所作所为,除了最初的瞻前顾后,其余都似乎自然而然,生存的代价当真如此巨大?抑或安宁一方就必须要染上血色?
若是以往,李严根本就没心思想这些,但今日却是不同。以往的所为,毕竟还有生存和天下两个借口支撑,尽管这两个借口本身是悖论,但好歹也能强词夺理——中国历史上的英雄哪个不是这样起家的?
可是今天不同,虽然不知道那具尸体是否就是被自己遣走的那个女子,而那个女子到底现在怎么样。李严还是无法原谅自己。因为这女子与天下无关,与生存无关……只是因为一点原始的肉欲。这种禽兽行径已经超过了虚伪借口所能包含的范围。
或许从出发点来说,李严并没有错。这个女子本来就不可能留在自己身边或者专门安置。周围接受了成德方面“好意”将领们没有一个做这样的选择,一般都是用完以后就分配给了下属,有的交还成德方面再利用,个别性情狠恶的甚至直接杀掉了事。
问题出在自己兽行上,如果没有那春风一度,李严大可以将那女子视作寻常难民,但既然做了,却再也不能保持冷血,这是一点简单的男性道德。虽然“负责”一词在后世都变得跟熊猫一样稀罕,但却不代表它已经没有任何影响。尤其是对李严这样自我纠缠之心极重的人……那女子若是不能完成成德方面的“好意”或许会遭到惩罚,但那样良心的谴责也许就会弱一点吧?如果是这样,自己的确不该碰那女人的,打发走就是了……
想到这里,李严悚然一惊,自己的逻辑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?没有慈善家的时代,人都会以禽兽的逻辑思考吗?
月华之下,无人皎洁。
第二日,招讨军离开了华州,李严始终没有回头。
黄巢在咆哮,战局的不利直接加重了伤口的疼痛。摘葫芦一样砍掉了五个医士的脑袋也没有让他平静下来,在他的周围,铁杆部下们一个个低头不语。
“你们一个个不是成天藐视官军的吗?”黄巢的眼睛充血,大声问道:“怎么一个个全成蔫瓜了!”
官军,那不是自承“贼军”了?黄巢疯了……首相崔璆站在前排,心中冷然。他原来是唐浙东观察使,黄巢初起的时候曾经上书朝廷招安黄巢,因此丢了官,回长安闲住。天意弄人,长安城破,自己又落入了这个盐贩子的手中,被逼着做了宰相。履任以来,无时无刻不担心造反失败的后果。如今真到了这一天,他的心里反而出奇的安宁。
左右家里人都已经安排好了……自己随着“大齐”殉葬未必难以接受。只是黄巢这副作态让他很难接受,三代方世家,果然如此,唐朝皇帝再没水准也不至于表现如此之差吧?崔璆终于开口道:“陛下,我军仍有军十万,足可与伪唐一战!切不可乱了方寸啊……”
崔璆在“伪唐”二字上咬字清楚,黄巢看了他一眼,明白自己是有些乱了。叹了口气,说道:“是朕急了……诸将有何建议尽可道来。”
一边的许建正要开口,一个太监急冲冲地走进殿来,对黄巢低声说了两句。黄巢原本渐渐恢复的脸色顿时青白交加,许建似乎听到了黄巢牙齿的碰撞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