梁宫冰冷到没有人情味儿,他穿着破烂不堪的衣服,在一个对他还算有些垂怜的老嬷嬷身边,低贱地讨生活。
那时的他只有三岁,早已比寻常的三岁孩童多出一份强大的情绪感知,现如今他的骨血竟也是如此。
贺重锦叹了一口气,摸了摸小岁安的头:“莫要哭了。”
小岁安不听,哭得更加厉害了。
无奈,贺重锦只好暂且对小岁安说道:“爹爹和娘亲恩爱如常,没有生她的气。”
但小岁安虽然只有三岁,却继承了父亲的头脑,也不是那般轻易被人哄骗的孩子,皱着眉,反问贺重锦:“那爹爹,为什么,不对娘亲笑?”
贺重锦:“......”怎么编不出来?
“皇家学堂的其他哥哥姐姐,每晚有,爹爹和娘亲,一起睡,岁安没有。”
过了半晌,贺重锦才说:“岁安,雪庐书院是书香之地,娘亲现在正在读书,爹爹与娘亲过于亲近,免不了会让她分心的。”
这无疑是个极好的理由。
小岁安张大嘴巴:“啊?”
贺重锦道:“你还在江缨肚子里的时候,她就对我说过,要把岁安送到乡下庄子中。”
“乡下庄子是哪里?”
“是个......不太干净的地方,有蛇虫吧。”至于后面的话,贺重锦如实将当年的事向小岁安道,“她说,生岁安下来会耽搁读书,所以与我商议,把你送到乡下庄子。”
“她还说,我们的孩子只有吃得苦中苦,才能为人上人。”
小岁安的脸色唰得一下就白了,这次他是被吓哭了:“爹爹,岁安不去乡下庄子,岁安想要和爹爹娘亲在一起,不去乡下庄子。”
贺重锦连忙道:“好了,好了,岁安不哭。”
说不哭,岁安果真就不哭了,把哭腔咽了下去,就用那双湿漉漉的葡萄眼看着贺重锦,简直要把人萌化了:“岁安,听话,不打扰娘亲,读书。”
“嗯。”
贺重锦点点头,也算是暂且用这个理由瞒过了一时,他带着小岁安继续往前走,准备去林院首那里,开始从今日出入书院的人中查起。
倘若真如他所料,是之前给吕广文书以及利用姚氏的幕后之人,那么借此机会或许能顺藤摸瓜,连根拔起,将其揪出来。
江缨说,偷盗试题之人不会是书院的学子,那就从往来书院的其他人查起,但凡有可疑之人,一律盘查。
至于夫妻之情......贺重锦垂下眼眸。
三年前的情爱,早就磨灭了吧,连做梁质子的痛苦都能随着时间磨灭,还有什么是在这三年的时间里磨灭不掉的?
与此同时,江缨被林槐挡住了去路,仍旧没有去学堂。
林槐质问她,她一时哑然,随后低下头:“想,我想和他重新在一起,还有,林槐,有一件事你说错了。”
那人疑惑了一下。
二人交谈之中一直处于弱势的江缨,忽然鼓起勇气,坚定地说着:“我没有心灰意冷才离开贺重锦,我对你说过的,他太好,我不好,错失了桂试八雅不说,还火烧了生母的宅院。”
三年之别,在冰湖边时,在见到小岁安与贺重锦那一刻,江缨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,她的心里不止有对贺重锦的男女之情,还有了母子亲情。
从小到大,这是那冰冷的江家从不曾给予过她的。
她想一家团圆,再也不分开。
“是吗?”林槐冷笑,继续说,“那你倒是说说,这三年以来,他可曾找过你?可曾托人到雪庐书院送过一封书信?”
半晌,江缨捏紧了袖口,开口道:“并无。”
“千绣,不,我该当叫你江缨了,这才是你真正的名字,与贺重锦毫无关联的名字。”
林槐笑了,那笑容之中带着嘲讽,不甘心地与她说了许多:“江缨,贺重锦此人在朝中手段狠辣,无论是逆党,罪臣,反贼......凡是伤害过大盛的每一个人,他都必除之。”
“你要清楚,三年前你弃的不是寻常人,是雷厉风行,位高权重的贺重锦。”
江缨的杏眸颤动了一下,随后渐渐黯淡:“我知晓。”
林槐抓住她的肩膀,执拗地更加厉害了:“别傻了,贺重锦是太后的侄子,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贺家嫡子。”
“你于贺重锦而言凭什么是例外?他受不了这样的屈辱,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男子能忍受得了这样的屈辱。”
“他不会原谅你。”
他不会原谅你.......他不会原谅你.......他不会原谅你.......宛如空谷回响,绝命的死音。
贺重锦今生今世,永永远远都不会原谅三年前的江缨。
寒风拂过泪水留下的痕迹,吹得江缨的面颊生疼,痛彻心扉,明知道疼,她还是止不住泪流。
她的心好疼,好难受。
看到江缨哭了,林槐虽有那么一丝丝心痛,可很快这一丝心痛就被胜利感盖过了,他不仅赢来了得到江缨心的机会,更是赢了贺重锦。
林槐走近了一步,平心静气,柔下声音道:“江缨。”
“让开。”
“......”
她抑制不住眼泪和情绪:“让开!”